2066年9月

……

耳边渐渐传来了来自远方的爆炸声、模糊的尖叫声和警报声，玻尔发现自己正站在铅灰色的海面上。抬头望去，四周尽是支离破碎的战舰，海面上漂着一层浮油与碎片，自己似乎正站在一片巨大的坟场中。

(相关资料图)

她转过身来，看到了爆炸声的来源——遮天蔽日的轰炸机群倾泻着炸弹，探照灯的光束如利剑般划破黑暗，照出一架架飞机的轮廓；时不时还能看到一串串流星般的轨迹从地面冲向天空，爆出一朵朵火花。但一切的抵抗似乎都是徒劳的，灰暗的天空中泛着红光，远方的城市早已化为一片燃烧着的残垣断壁。

“U-16，你在吗——”

没有任何回应。

轰鸣声慢慢靠近，警报声也渐渐清晰，炸弹下落的尖啸不得不让她想要加快脚步逃离这里，却发现怎么也拔不开腿。

轰——轰——轰——

300米、200米、100米……

掠过面庞的热风越来越强烈，自己只能看着爆炸越来越近，直到刮过海面的冲击波重重地把自己拍到了海面上。

“不——”

玻尔猛然惊醒，喘着粗气，她慌忙的环视四周，意识到刚才的一切只是梦之后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只不过是一场梦。

“还好只是一场梦……”

稍微缓了缓，玻尔才发现自己的眼前还跳着一行提示：

>EC覆写完成

软件更新完毕

V.1.2.1906

……

“之前是在进行软件更新吗？”看来埃姆登依旧在不断完善自己的能力，只不过这个更新时“附赠”的梦境实在是有些吓人，“等回去了得向大小姐和主人反映一下。”

梦里的细节渐渐地模糊了，玻尔也换好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准备开始原定任务外的附加工作。

走在路上，空气中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硝烟味。除了港口以外，这里的发电站也受到了打击。虽然现在港口的运转还没有完全停摆，但电力的不足已经很明显影响到了这里的工作——港口的起重机只有一个在为停靠的舰只装载补给。而为了优先保障港口的防御设施，其他区域的用电设备更是被关停了大部分。电力是一切现代化生产生活的基础，如果要让港口回到正常的运作模式，就必须先恢复发电站的供电。

“我去取一下工具就来。”回到停泊在码头的船上把钥匙放好，她开始整理自己的工具箱。放好自己需要的所有工具，戴上先前制作好的面罩，玻尔提着工具箱乘上了一辆卡车。

“出发吧，带我去发电站。”

这里的前沿基地建筑在岛上，小岛的中心有一座山，虽然不是很高，但能藏得下很多东西。

卡车沿着蜿蜒曲折的道路上行，不过多久就行驶到了一个大门前。

“先从这里开始吧。”深呼一口气，玻尔走进了发电站的大门。

咔哒咔哒……

金属的双脚与坚实的混凝土地面相互碰撞，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在大门后的隧道中。为了最大程度的保护发电站，这里的一些设施被藏在了山体内部，可塞壬的炮弹以一种及其刁钻的角度打进了这里。虽然山体内部还不至于出现大规模塌方，但放置在这里的涡轮机组和蒸汽管线因落石受到了影响。

>加载工程套件

扫描建筑结构

伴随着对应增强套件的启动，眼前的那些散落在地面上的残片被一件件地进行标记，经过远程访问港区的中央机查询资料，发电站的建筑结构也慢慢被标注了出来。

一些扭曲的金属和碎石散落在地上，远处的受损管线还在嘶嘶地冒着蒸汽，如果要检查维修涡轮机组，就得先把这里地上的一堆废墟清理掉。而在这堆废墟中就有一根和部分顶部结构一起坍塌下来的钢梁，如果要搬出去，就得先把它切割得小一些。

“让我看看，氧气瓶和乙炔瓶存放在什么地方……”这里电力不足，最合适的切割方法是气割。玻尔从手臂里拉出一根线接入一旁的电脑查询信息，虽然发电站电脑中不一定会有她想要的信息，但玻尔可以通过它接入基地网络进行查找。

先简单查看了一下发电站现在的情况——两组涡轮机的保护程序都在打击中被触发了，现在它们都停止了工作，如果要恢复电力，就得在应急发电机的燃料耗尽前让发电站恢复工作，要不然就得接根电缆靠她们自己给这里供电了。

除了扫描建筑结构的功能外，工程套件还能把一些建筑结构或者存放点的位置标记在玻尔的HUD上。只不过几个集中存放点的钢瓶里装的是什么，并没有查到确切的说明，得自己去确认。

……

“啊，终于找到了。”在寻找了一阵子之后，她终于在距离码头最远的一间仓库里找到了乙炔钢瓶的集中存放点。花了点时间把乙炔瓶装上车、固定好运到发电站门口接着再顺着蜿蜒曲折的隧道推到施工地点，再从其他仓库搞来一个氧气瓶，检查好钢瓶中气体的压力，从工具箱里拿出自己的焊枪接好，盘好头发，就可以准备点火了。

先打开乙炔阀门，点火，再打开氧气阀门，从喷嘴中喷出的火苗慢慢成了一条细线，颜色也由红色慢慢转为淡蓝。

戴上面罩，玻尔开始切割那些坍塌下来的金属构件，由于自己的一部分肢体直接由金属制成，搭配自己的盔甲之后完全能得到足够的防护，并不需要太多额外的防护装备。

淡蓝色的火刃与厚重的钢铁擦出了刺眼的火花，很快，扭曲的钢梁就在嘶嘶声中被切成了好几段。

“好了，暂时完成了。”掀起自己的面罩，收好工具，玻尔清理了一下场地，准备搬走地上这些已经被切好的残件。

>液压系统：加压

稳定器：增强

“嘿咻……”

切割完成后先关乙炔阀门再关氧气阀门，她把两个钢瓶分别推到安全的位置放好。接着两只手各拿起一块切好的钢梁，一点点把那些零散的金属装上了山洞门口一辆停着的卡车。

“哇……”

“好强大的力量……”

等到其他舰娘驾驶卡车把清点好的建筑材料拉到隧道洞口的时候，玻尔已经把地上几乎所有的大块残片都装上了车。虽然安装金属义肢的初衷是为了提高自身的战斗力，但帮助进行重建工作也算是个不错的附带功能。

小卡车不断地在山路上往返输送着碎石，等到她们和蛮啾们一起清理完地面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

“你不休息一下吗？”

“不…我一会再来…”和弗莱彻她们不同，也许是躯体差异的缘故，玻尔并没有觉得特别累。

“让我看看……”

她再次找到了发电机组的控制电脑，从自己的手臂中拉出一根线接入其中，希望能获取和发电机相关的细节信息。

>1号：SST-1500

运行时长：63609:51

上次检修：03628:39

当前状态：存在故障

>2号：SST-1500

运行时长：63607:58

上次检修：03629:41

当前状态：停止运行

“查看详细信息。”

>您没有管理员权限！

“显示当前管线蒸汽压力。”

>您没有管理员权限！

“转速呢？也不行吗？”

>您没有管理员权限！

“好吧，看来接下来并不是我的工作范围，还是让那些蛮啾们来吧……”

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把接下来的工作交给蛮啾们，玻尔离开了发电站，准备去休息。

顺着蜿蜒曲折的通道走出发电站，在半山腰驻足俯瞰，这里的布局更加清晰了。一座小岛周围分别排布了码头、船坞和各种岸防工事，中心区安排了与生活设施，几乎具备了一个军港应当具备的所有要素，但由于电力的缺乏，只有少数设施还在运作。

>展示更新日志V.1.2.1303

“让我看看这次更新加了哪些新功能……”

>版本V.1.2.1303

更新日志：

扩展针对I.O.P. T-DOLL的通用配件白名单

火控系统：

光学和雷达通道可以分别跟踪不同的目标，总火控通道数重设：2

向火控计算机目录中添加新武器：MG40、G58/59

向火控计算机目录中添加新弹药：1.5cm Ps. 、1.5cm Gr.、7.92mm Ps.

“看来这就是大小姐之前和我说的新武器了……”不过系统中只是多了这几个名字，并没有录入详细的信息和数据。

继续向下滑动页面，接下来写的是其他方面的改进。

TDC：重设运算步骤，运算速度加快

APS：添加过载自动关停功能

动力系统：重设综合电力系统、锅炉最大进气压被限制为理论极限的95%

“希望锅炉或者轮机跑着跑着就故障的事不会再出现……U-16，汇报情况。”，简要过了一遍更新日志，玻尔通过战术网络联系了在舰上执勤的U-16。

“在你离开船只的六个小时内，我已经操作雷达对计划的警戒扇区进行48轮扫描……”站在这里向自己的泊位望去，她的船是唯一一艘在停泊时主炮塔仍旧指向外海的，有了U-16的帮助，即使自己不在船也仍能保持一定的警戒能力。

“唉，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供电啊……”玻尔轻叹了一口气，倚靠在道路边的栏杆上。海风轻拂过她的面庞，调皮地刮起了几丝的金发。既然海风吹得挺舒服的，那站在这儿休息一会也好。

“要稳住这片海域，光靠我们这么点完全不够啊。”玻尔俯视着山下湛蓝的海面，码头上略有些空荡。

“全面戒备，东南方向敌机来袭——”通讯中突然传来了弗莱彻的呼喊，接着基地里便响起了警报声，一定是这里的大型雷达发现了什么。

“Scheisse!”玻尔咒骂道，“她们专挑这时候！”她接着命令道，“把雷达屏幕接到我这来！”

“了解，这就把信息同步到你的HUD上。”U-16接着问道，“到码头需要多久？”

“五分钟到，把锅炉热起来。”说罢，玻尔探头到护栏外估计了一下当前位置的落差，接着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这座岛的位置非常关键，几乎所有向西航行的船只都会从这附近经过，前往周边海域行动的舰队也会把这里当作补给点。但现在的情况是：留在这里的除了她们这支分舰队，仅有另一支分舰队具有满编的主力舰，而其他在袭击中受损的不是已经撤到其他基地就是趴在船坞里等待维修，再加上能源供应不足，这里的情况并不乐观。

砰——

钢铁打造的义肢重重地砸在地上，落地后一刻不停地飞奔。等到她跑到码头的时候，锅炉的火刚好烧得正旺。

“呼……”

玻尔抛掉系留的缆线后跑进舰桥，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全速前进，即刻出港。”

“这里是1940年级大型鱼雷艇T-61，”她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稍显凌乱的着装，接着接通了舰队通讯频道，“我已完成出港准备，正在出港。”

停靠的时候由于是以舰艉靠港的方式停泊的，因此离港非常迅速。

“基地雷达在东南方向发现了向这里飞来的敌方机群，我们作为侦察舰队需要先行出发确认情况。”弗莱彻在上舰后才开始慢慢向舰队中的大家宣读命令，这时候玻尔已经快跑到港外锚地了，U-16辅助舰上执勤的优势显现了出来。

>警告：液压过低

“怎么回事……”

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玻尔才发现自己的脚边已经漏出了一滩液压油。

“中央港区已经派出了增援舰队，她们正全速赶来，预计8小时内可以抵达这里……全体成员组成对空阵型，准备迎敌！”

“8小时……我们能撑到那时候吗？”从随身携带的小挎包中拿出材料简单堵上了渗漏点，开门走出舰桥，强劲的海风卷起了玻尔的金发。

“幸亏提前把头发都束好了……”站在舰桥外，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天天气不错，向后方望去，其中一艘驱逐舰已经加速行驶到了自己的左后方，按照对应的操典，右后方也会有一艘，只不过在这一侧看不到，三艘驱逐舰与正后方的一艘组成轮形阵，理论上可以使防空武器的效率最大化发挥。

“玻尔，如果你是塞壬的舰队指挥，你会怎么做？”她的耳边传来了U-16的询问。

“假使我是敌方舰队指挥……”她步伐稍显蹒跚地回到舰桥中关上门，回忆着自己学过的各种知识，打开全息影像结合现有的情报在海图上快速标注好机群以及代表来袭方向的箭头，“如果前来这里增援的舰队已经出发，那只需要把她们拖住……”她在一条增援舰队可能会通过的航线上打了个叉，“只要把前来增援的舰队拖在半路上，她们就能轻易通过数量优势将我们拖入危险之中……”

“也许来袭的敌人不止这些。”U-16也有自己的判断，她在机群飞来的方向标了一个代表船只的三角，又在那个标记旁打了个问号，“目前为止，我们对敌方的舰队状况依旧一无所知。”

“也许敌方舰队还在雷达范围外，也许是真的只有空中单位向这个方向来。”

“不，我不想死在这里……”玻尔感到害怕，她又想起了自己的梦，虽然细节已经近乎散失殆尽，但光是想想那铺天盖地的机群就让自己头皮发麻，和现在的情况又是何等的相似？如果不巧又和对方的主力舰队撞上，自己的下场一定会非常惨烈。总是干着最危险的活、时常面对最艰难的情况，沉没后却鲜有人记得自己，这便是她这类舰艇的真实写照。

“振作起来，玻尔，你并非独自一人。”

“呼……”玻尔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稳住…稳住…我能做到……”

……

终于，敌方的机群出现在了自己的雷达屏幕上。

“雷达与敌机群接触，预计接触时间三分钟。”U-16根据机群的速度直接报出了预估的接触时间，接着通讯中传来了弗莱彻的命令：“全体成员展开舰装，准备战斗！”

>舰装模式启用

雷达模式：无线电测距

火控系统：等待目标中

终于，远方的海平线上先慢慢浮出了几架飞机，接着越来越多。

火控系统：目标已捕获

弹药选择：定时引信

HUD模式：主炮联动

咔哒咔哒……滋滋……

伴随着一系列的机械运作声，四门主炮装填好对应的弹药，指向了玻尔看向的方向。

“机炮交给你了。”

“了解，”U-16回答说，“我尽力而为。”

副炮：自动接管

机群慢慢靠近，终于接近了自己的最大射程。

“敌机马上就要进入我的射程了。”

“所有舰队成员，自由开火！”

……

2066年12月

中央港区·港外锚地·“埃姆登”泊位

在船上的一间比较偏僻的舱间里，埃姆登正坐在一张桌前拿着一支笔刷刷地写着，T-61则安静地躺在一旁的检查床上休眠，她左臂的盖板已经被打开，各种接口已经被线缆插满了。埃姆登的桌子上除开一沓写完的报告，几乎堆满了凌乱的纸带，每条纸带上都以波形和数字写着只有她才看得懂的密语。

哐……

舱门被轻轻推开，穆勒拿着杯咖啡走进了房间。

“这才一个晚上就这么乱啊？”

也许是在维持港区警戒的同时对T-61的情况进行分析榨干了她的运算能力，埃姆登并没有回应穆勒的关切，只是抬起头扫了一眼面前与T-61的技术水平极不相称的单色显像管，接着伸手拧了拧边上的几个旋钮，又捋了捋机器刚刚吐出的纸带。即使在分析纸带上内容的时候，她写报告的右手都没有停下。

埃姆登 监护人

T-61评估报告：

……

“在此次行动中，T-61共航行里程……其中达到的最大速度为31.4节，主机全程工作正常且没有产生过度磨损的现象，说明更新时添加的动力系统限制参数有效……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新动力系统的设计草稿已经一并送交设计部门……”

“根据调出的火控系统记录，T-61在此次行动中主炮发射307发炮弹，目标全部为空中单位。主炮命中次数93次，对按固定航线直飞的空中目标命中率约为30.1%，其中，被命中的目标有21个被当场击落。防空炮组发射炮弹共5325发，可观测到的命中次数3761次，命中率约为70.1%。回港后对主炮内膛进行检查，膛线大致完好，但经过初速测量，一号、三号炮的炮口初速已经下降至出厂初速的96%±1%和98%±1%，其余主炮初速仍正常。对防空炮组进行检查，发现左舷侧1号3.7cm炮组存在内膛过热烧蚀的现象，需要对对应炮管进行更换。经过对雷达系统的拆解检查，发现雷达发射端的行波管原件安装基座处存在焦痕，但并未影响雷达的运行，应尽快排查、更换风险元件……”

“由于当前的作战环境和作战方式与预设情境存在较大区别，因此其关节处即使已经经过了各种防锈与强化处理，也依然出现了较为严重的锈蚀和磨损情况。锈蚀和磨损情况以腿部、足部关节为甚，且出现过因冲击引发液压系统泄漏的情况……”

“‘玻尔’在战斗中表现出了对形势初步的判断与应变能力，且与中央港区对情报的预测结论有所接近，具有独立指挥小型舰队的潜力。其配属的辅助指挥系统，暂用编号U-16，与‘玻尔’并行运作良好且同样具备对形势的判断与分析能力，已具备较为完整的自我意识，可以准备将其从T-61的系统中分离。”

“该单位各系统、程序工作正常且运行稳定……T-61‘玻尔’，核心编号113GK16，已经具备接受下一阶段评估的条件。”

“你身份栏写的是监护人？”穆勒见她没有回答，于是在一旁俯下身简单地翻看了一下写好的报告，其中除了几张海图和一些用于帮助描述状况的照片以外，所剩大半都是自己看不太懂的手绘图表。虽然很多看上去都有点似曾相识，但和自己曾经接触过的图表相比不同点实在是太多了，“你真打算把她当女儿养？”

>报告发送

腓特烈大帝

随着她按下设备上的一个按钮，这样的一沓报告便化为了白色的粉末慢慢消失不见。

“‘玻尔’尚没有完成，我需要遵守规矩对她进行监管。”埃姆登终于按下了工作的暂停键，“其实和带女儿差不了太多，多一个女儿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对吧？”

“别。”穆勒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你还是想想你的身份怎么办吧。就现在这个状况，回去之后要面对的问题只会比多一个女儿更多。”

“这个不难，”埃姆登回答说，“使一点小手段，找个年轻的失踪人员或死者的身份修改一下让我顶上就可以。”

“啊？”这下轮到穆勒疑惑了。

“我当然不会干这种事，但我知道该去找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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